导读:把自己说成民工,有点夸大其词,有点良心不安。我的生活是这样的。八点整,小惠或者红娟——两个可爱的女孩子会按时敲门,叫我吃饭。员工餐,倒也丰盛。本主任坐主位,稀饭盛好放到面前,筷子有人递到手上,热腾腾的

我的瓦尔登湖之我是民工 把自己说成民工,有点夸大其词,有点良心不安。
我的生活是这样的。
八点整,小惠或者红娟——两个可爱的女孩子会按时敲门,叫我吃饭。员工餐,倒也丰盛。本主任坐主位,稀饭盛好放到面前,筷子有人递到手上,热腾腾的馍首先推到我的面前。这时,我感到手弯曲困难,骨节僵涩,这是前一天握锨拿栽树挖坑的结果,手背粗糙颇多细密褶皱,划痕大小不一分布广泛,有的结了痂,有的微微发红。伤疤是打扫树丛中的枯枝败叶留下的纪念。眼睛干燥发红,我像只发情的老兔子。坝上风吹日晒,做过准分子矫正手术的眼睛难当尘土飞扬,好在左眼角树枝戳破的伤好得快,疤已经脱落了,我依然可以清晰的分辨和处理眼前的人和事。
吃过饭,我径直走人,不掏钱也不洗碗,这是我赋予自己的特权。回宿舍换上昨晚搭在椅背上不忍目睹的运动裤,倒掉旅游鞋里的黄土,系紧鞋带,在裤兜里装上纸巾若干,认真的按揉眼内角和太阳穴。八点三十,我准时站在大门口,招呼各路人马分片清扫。我亲自动手,不时让效果不佳的区域返工。没有利益的重赏,要寻找勇夫,我只能身先士卒、以身作则,我相信感动我的员工是有可能的,我有把握认定,这是一群吃苦耐劳的好孩子。
我摆摆手,三轮拖拉机应声停下,我拽住车辕,一跃,没有上去。得服老,得正视体能消耗这个现实啊。
朴实厚道的涛涛忙不迭的把落满黄土的坐垫反过来抖抖,我稳稳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,蹦跳着颠簸下了长坡。我告诫他,车不许装得太满,下坡不准放空挡,安全第一。
梭罗先生在他隐居的瓦尔登湖上靠一把斧头和一双手生活了两年,我比他条件优越。在福地湖景区,我已经乘坐过不下五种的交通工具:轿车,货车,农用三轮四轮以及装载机驾驶室。我有一个期许,在天气晴好或者细雨霏霏的黄昏,酒店井然有序,码头生意兴隆,锅炉不漏水,水泵不使坏,太阳能热水器恭顺可人,四个水泵安心工作,我可以仔细的做个面膜,涂好手霜,或者带一双淑女的蕾丝手套,给头发焗个油,穿着干净漂亮时尚,坐在涛涛突突蹦跳的拖拉机上,漫不经心的游览碧波荡漾的湖泊山水。荷池芳菲,柳堤荡绿,清风划过茂密的芦苇梢,苍鹭水鸥引颈高飞直上蓝天。这是多么拉风快意的事。
而此时,我得关注垃圾场的填埋进度,边边角角的石头是否清理干净,水渠的合理深度、覆土尺寸是否达标,将来种上花草能否茂盛蓬勃。这不是自家花园,也不是田园阡陌,是被砂石混凝土和重型机械反复、重度凌虐过的一万二千多平方的建筑料场,治理之艰辛,令人皱眉。拖拉机开过,尘土飞扬,我不敢揉眼睛,也不去抠鼻孔,坚持用手表达意图,尽量少开口说话。我不再习惯性的梳理头发,在大风和尘土癫狂之下,它绞缠成一团乱麻狼狈龌龊。
我卯足劲儿,试图独立力挪动一块大石头,它岿然不动,涛涛和李振一起上手,它才极不情愿的挪了窝。说实话,在新岗位做民工,完全出乎我的预料。我忽然改变过去指手画脚的领导角色,实实际际放下身段,拿起工具,和十六个稚气未退的孩子一起,参与这颇具强度的劳动。
不站在路边瞭望指挥,还有原因。
我不想与熟人相遇搭讪并且回答他们问过无数遍的“机关工作舒服轻松,为什么跑下来受苦”的乏味问题。真正了解我的人,绝然不会发问,这根本不能算一个成熟的问题,也不具备回答的必要性,它需要很多解释,比如人生观,价值取舍、爱好和理想、充实和历练,服从和担当,等等。就像不同味道的饭菜,可能辛辣火爆酸楚清苦,但是一切需要付出巨大努力的事都有它潜在的趣味,都有不可估量的诱惑。就像明朝的说的,穷尽人生所有的甘甜苦辣,才是完满丰富的人生。——大意如此。我很忙,和人聊天的功夫,可能几个石头都被我清理出局了,早一天处理好土地,适时下种,时节匆匆啊。另外还有一个有些虚荣的私密原因,就是免了和人握手,我的手,粗糙的让人吃惊,我一度良久仔细的端详、观察并同情了它,短短几天功夫,它面目全非,不忍抚摸,这是当初写字看书细腻轻巧的手吗?这是彼时跳《化蝶》、《江山如画》和《锦上江南》的那个柔夷的梅花指吗,它更像石匠的手、瓦匠的手、泥水匠的手,连厨师和电工的手尚且不如。粗糙,厚实,磨了茧子,划了口子,生了肉纤,起了皮儿的手。
桃花早早的开了,阳坡上,一丛一丛的粉白。早先商量好要和闺蜜一起摘桃花,阴干了制茶,如今,拄着锨,仰起头,看它们在一片荒芜萧条中兀自盛开,却一动不想动,那些诗情画意的情愫早已在劳作的辛苦中磨砺干净。我有更实际更具挑战性的事情运筹帷幄决胜二十里——路边的空地稍事搁置,就有农人下犁耕种,一旦抢种成功,这些所有权模糊的地再讨回来就比登天还难了。我像运足了底气战士,捷足先登,抢占先机,一举攻占要塞——机械人工一起上,柳树,碧桃,金叶榆,月季牡丹芍药木槿,树木花草,瞬间铺展开来,然后得意洋洋的坐等桃红柳绿。
在黄土里打滚,我荣获友人赠与的美誉:福地红。福地,自然指的是我工作的福地湖景区,红,特指两个酡红的脸蛋和一双兔子似的眼睛。拜风沙与骄阳所赐,它们很难去除,即使涂了防晒霜、隔离霜和粉底,也难掩其村相。屡屡有人调侃,我就拿《智取威虎山》里土匪的黑话拦挡——脸为什么黄了?涂的蜡。为什么又红了?精神焕发。
很忙很累很操心,但吃得多睡得好精力旺盛,我很欣慰。
还能吃苦,还愿意吃苦,还具备吃苦的能力、心态和客观条件,至少,我还没有老而无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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